雁楼月

for love,for freedom

【燃晚】拜师礼

阳关和煦温软,春风拂面红莲未开,清香却已然扑鼻而来,和着鸟鸣蛙叫,此时正是有情人相会的好时候。两人往那里一凑,笑笑闹闹,便是岁月静好的画面。 

但楚晚宁注定不能贪恋多少风花雪月的美好。最大的奢侈也只是在红莲水榭前门前稍稍顿步。 

他要去赴一场必死的局,去寻一位再也回不来的故人。 

可能是知道结局以然注定的原因罢,楚晚宁确实感性了不少。哪怕稍稍错步的时间,也足够勾起那段他一直压在心底,从来都不敢翻看的回忆。 

在印象中,那天也是日光温软的午后。 

紫藤花影下,破碎阳光打在书页上,映得书上那被字迹微晕的墨痕甚至都清清楚楚。 

有几只雀儿落在花架上,叽叽喳喳的叫着。午后时光慵懒而散漫,连红莲花池中青蛙的叫声甚至都被抻长了许多。 

楚晚宁手边摊着本书,乍一看像是在认认真真的读着,实际上却是端端正正的睡着了。 

“师尊!”少年在门外一边叩门一边有点不顾礼节的喊着“我能进来吗?师尊!” 

楚晚宁是被墨燃的声音吵醒的,昨天晚上的夜游神图纸修改到太晚,今天竟然看着看着书便一手撑着头睡了。 

他站起来,把书推到一边,大略拢了下稍微散开的衣裳,出去给外面那个扰人清静的少年开门。 

墨燃正在那里专心致志的低着头敲门,见楚晚宁一直没有回应,就想是不是有点打扰到了。万一师尊在休息或者…… 

“墨燃?” 

墨燃正想着最后扣一次门,手还搭在门环上没松。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打开,他没来得及松开手,就重心不稳的往前一踉跄,直接摔进了楚晚宁怀里。 

楚晚宁身上总是会有那种淡淡的海棠花香,他真的好喜欢这个味道,每次都会想着能不能离楚晚宁再近一点,每天都能见到师尊,闻到这种海棠花香。 

如果将来能成为和师尊一样的一代宗师……是不是就可以离师尊再近一点,甚至正大光明的站出来保护他,与他并肩而立,乃至说,共看天下? 

但是现在他是说什么也不敢贪恋的,他怕被楚晚宁看出来他是在不小心摔进人家怀里之后借机耍流氓,万一以后不让他近身了可怎么办。 

楚晚宁也没想到墨燃还准备敲门,一开门就直接看到有人影向自己怀里倒来,心里一惊,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前,手就下意识的先接住了墨燃。 

但反应过来之后也不好再松开手,墨燃也不知怎么想的,可能也是尬在了原地,竟然是没动。两人一时间竟然就着这不尴不尬的姿态僵持了片刻。 

还是墨燃率先从楚晚宁怀里起来,总也算是破开了尴尬的局面。 

他红着耳朵,垂下眼睛不敢去看楚晚宁,怕自己眼神会暴露那种想要腻在人家怀里不起来的想法,略有些磕巴的对着楚晚宁说:“那个,咳……呃,师尊我,我不是故意的。就是……” 

楚晚宁实在听不下去他这磕磕巴巴,连忙出言打断墨燃:“无事,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今天来找我有何事?” 

墨燃被楚晚宁一提醒,这才想起来今天的来意,一边从乾坤囊里翻着自己的拜师礼,一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怎么连这件事都能差点忘掉。 

“哈!找到了!” 

少年从乾坤囊里好像翻出了一块丝帕,上面不知绣了什么花,因着反光有点看不清上面的图案。 

“这个是……?”楚晚宁拿起帕子刚想看,又被墨燃拎出个酒坛子打断:“师尊师尊!你喝酒吗?看我新买的梨花白!” 

其实楚晚宁想拒绝墨燃,也好办,只要说他不会喝酒。但那天下午,他似乎忘记了要怎么说拒绝。阳光是刺目灼眼,但比日光更加夺目的是那个笑意溶溶的少年。 

这让他真的不能,也不知道怎么拒绝,只好想办法略带生硬的转开话题。 

“今日非年非节,送我东西干嘛?” 

墨燃抬手挠了挠头发:“拜师礼啊!一直拖到现在才送……嗯,师尊你喜欢吗!” 

怎么会不喜欢。 

但他似乎不会说喜欢这两个字,就让气氛就这么尴尬的凝了下来。一时间,红莲水榭中只有鸟叫蛙鸣。阳光照样洒落地上,却不像刚刚那般,显得轻柔慵懒。 

墨燃似乎有些失落,轻轻垂下眼,带着几分委屈看着地面道:“师尊不喜欢也正常……那手帕是我自己绣的,手艺糙了点,可能确实有点难看……改天等我手头宽裕了,定给师尊买个好看的。” 

楚晚宁还在想着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,总是让他们俩之间的气氛这么尴尬。就突然听到了墨燃那一句“都是我自己绣的”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的戳了一下,力道不重,却是挠的人心里痒得很。 

他抖开手绢细看,上面似乎歪歪扭扭绣着一枝海棠花。看得出绣它的人绣工着实不怎么样,但针脚细密,显然是费了心。 

“挺好看的,你不用重买。” 

墨燃低着头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失落里,突然听到楚晚宁这一句话,刚刚的那些乌七八糟的小情绪似乎都不在了,连听着身边的鸟鸣蛙叫都觉得顺耳了许多。 

他闻言抬头看向楚晚宁,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,连声音都提高了点:“真的吗师尊!你真的觉得好看吗!” 

楚晚宁看着他,感觉墨燃好像一只被顺了毛的大型犬类。看着墨燃只觉得可爱,到底没忍住,轻轻的笑了下,这才点头:“真的。” 

“师尊你笑了!”墨燃惊喜:“师尊你以后别总板着脸了好不好,你笑起来多好看啊!” 

楚晚宁听了,当时又板下脸,假装自己从来没笑过,轻斥了声胡闹。但墨燃却根本就没有在意。只顾着拿出那几坛梨花白。 

“师尊你尝尝梨花白吗?据说是今年新上市的呢!” 

楚晚宁假装淡定的拿过墨燃手中的酒壶,有点为难。他大约也猜的出来,墨燃定是很喜欢这酒,不然也不会往他面前递。这孩子,像是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摆到他面前似的。 

他不好推辞,但第一次喝酒,也是不知道深浅,这才尝了一口,就给自己呛了个半死不活。 

少年顿时慌了手脚,急忙拍着他的背:“师尊!” 

他朝着墨燃摆摆手,示意自己没事,让他别着急。墨燃像是这才稍稍放了心,但却还是在心里怨着自己,催什么催,让师尊拿回去慢慢喝不好吗…… 

“那,师尊,你还喜欢吗?你要是喜欢的话,以后我接着给你买好不好?”墨燃见楚晚宁似乎是缓过来一口气,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问楚晚宁。 

楚晚宁没接话,一则因为真的没喝过其他的酒,二来也是怕这个天再聊下去,给自己陷入一个更窘迫的境地,没法脱身:“其实……不必如此破费的。” 

墨燃不知道是不是品出了点赶人的意思,还是确实另有其他的事情,摇摇头:“没事!毕竟是给师尊的吗,当然要挑最好的!师尊要是没事……那我就不打扰师尊了?” 

楚晚宁其实莫名其妙不想墨燃走,但他想不出非得要墨燃留下的事情或理由。只好归结为自己今天状态不太对的原因。 

墨燃走时倒是还算开心,毕竟礼师尊也收了,还和师尊多说了好几句话,甚至还在机缘巧合下骗到了师尊的一个抱抱。 

……走的时候甚至连水榭的门都忘记了帮师尊关上。 

楚晚宁看着墨燃离去的背影,手中无意识的抚着那块墨燃作为拜师礼送给他的海棠手帕,突然胡思乱想:墨燃今后哪怕是堕入无穷无尽的杀戮之中,为天下人所厌恶唾骂,他哪怕是自己身死,也要将墨燃从深渊中拉回来。 

他会永远记得墨燃原来是什么样子的,哪怕连墨燃自己都忘记了。 

楚晚宁当时总想着,怎么可能,以墨燃的心性来看,他将来就算一事无成,也不可能去滥杀无辜。刚刚那不过是些胡思乱想的谬论吧。 

可惜世事无常。待到楚晚宁赶到战场时,看着那操纵着珍珑棋子大杀四方的踏仙帝君,才真正的意识到,自己记忆中当年那个澄澈少年,如今的模样。 

说到底,是他当师尊的……失职罢了。 

楚晚宁怀抱九歌以魂灵为注想要力挽狂澜翻转战局之时,却莫名其妙的想自己当年还真是一语成谶。 

那纯澈少年成了嗜血的帝君。 

他再也没有给自己的师尊,送过梨花白。每年的楚晚宁的诞辰,也只是草草对付过去而已。 

梨花白楚晚宁喝了一辈子,却总觉得差了点味道。无论它宣传的再如何好喝,是如何的佳酿,他却永远觉得平平常常,乃至寡淡无味。 

那块海棠手帕,是他赴死前特意取出收在袖中的东西。毕竟这是墨燃唯一一个送给他的东西。而他总是痴心妄想着,什么一针一线绣出君心。多半墨燃已经忘了还送过他这师尊,一件微不足道的礼物吧? 

抚琴扬手时,手帕从袖中飘出,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。 

那么现在可真真是什么都没剩了,只有他这一副将死残躯。 

墨燃啊,你说地狱太冷,让我来殉你。如今我先去,还请你放过你自己,好不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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